白胡子怎麽說都是一群小輩的父親，特瑞莎就算是要嘮叨他也不會在一群孩子們面前，在特地教訓了馬爾科一頓，又交代廚師們將所有的酒管理好，特瑞莎便和紐蓋特一起回了房間。在大門關閉之後，一群孩子連忙趴在門板上偷聽，不錯過任何好戲，只是特瑞莎早就有防備，因此讓悠悠守在外面，看到有人上前就毫不留情的咬他們屁股。

在一陣痛呼和慘叫，以及悠悠的嘶吼聲過後，特瑞莎才坐到紐蓋特面前，搭上他的手腕，道：“我都不曉得要說你什麽了，反正無論我怎麽叮囑，你都不會往心裏去。”她的表情有些低落，活了那麽長時間，她現在最在乎的就是他的身體。雖然知道人有生老病死，可是真的想開是不可能的，所以每次在思緒裏面觸及到這個問題，都不敢繼續去想。她不畏懼死亡，可是她卻害怕身邊的人死去，特別是這個無論發生什麽都幫她撐起一片天的男人。

看到特瑞莎這般反應，逃過一劫的紐蓋特心情卻沈重起來。比起現在這樣低落的樣子，他更習慣她怒氣沖沖的朝著他發火，或者是嘮嘮叨叨的說上一頓，而不是像現在一樣，將事情都悶在心裏。他們兩個人，都不再年輕，他不想到老了反而讓她掛心。伸手蓋住她的手背，紐蓋特一改以往的敷衍，認真道：“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，斷不會在現在垮下的。況且，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，我勢必會將孩子們引入新時代，在這之前，我也絕對不會倒下。”

說得好聽，可是身體上的事情誰能把握的準呢，在得病之前，羅傑又何曾想過自己會那麽早逝去。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，說再多好聽的話，都無法挽回已經損失了的身體。心裏這樣腹誹的，特瑞莎沒有搭理紐蓋特，只是低頭望著兩人交握的手不語。

見狀，紐蓋特明白她是真的在生氣了，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，他道：“我白胡子何曾食言過，相信我吧。”

聞言，特瑞莎擡起頭，看著他那雙淺金色的眼睛，語氣凝重道：“我的丈夫是愛德華·紐蓋特，只是個普通人而已，不是那個被說成怪物的白胡子。白胡子許下什麽承諾，都和我的丈夫無關。而我不相信那個什麽都只會忍著自己扛的紐蓋特，我相信的只有他的身體數據。”人家都說白胡子是怪物、是不死之身的世界第一強者，可是一直在見證者他的身體逐漸弱化的她卻比所有人都明白，這個人會病、會傷、會老、更會死，他不是什麽怪物，只是個無法逃離生死循環的普通男人罷了。

“……”紐蓋特閉上眼睛，良久後才笑道：“現在，也只有你會將我單單看做愛德華·紐蓋特了。”不知不覺，連自己的名字都變得陌生起來，有多少年沒有人在喊過他的全名，所有人都只當他是白胡子，就算是他們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麽，也沒有喊過。如果不是特瑞莎在身邊的話，恐怕自己以後，連紐蓋特這三個字的讀音都會感到陌生吧。雖然無論多少年過去，他還依然是曾經那個他，可是旁人，卻已經沒有辦法將白胡子當成曾經的愛德華·紐蓋特了。

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回答，特瑞莎的情緒更加低落了些。而在這個時候，紐蓋特才道：“…無論如何，接下來的路，我也會一直伴著你走下去，不會半途丟下你。”

“不…我並不是在意這個……”特瑞莎搖搖頭，攥緊手心道：“一直以來，都是紐蓋特在陪著我，支撐著我走到現在…如果…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，我倒是走在你後面……我想，可以換我陪你一次……”她伸手拉扯住他的衣袖，像是年少時那邊，低低的懇求道：“可就算是這樣，我還是希望你能陪我多走一會兒…讓這一會兒更多更多一些，讓那一天到來的晚一些……起碼給我一個能準備的時間……”

就算是她明知道，給多少時間，她也永遠無法接受。

可以依然奢望著，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。

“……”

在特瑞莎說完之後，兩個人都沈默下來，整個房間裏面，只能聽到雙方的呼吸聲。

“沒想到到老了，反而讓你變得不安起來。”紐蓋特這樣說道，起身拿起藥瓶，道：“前些日子，我確是忘記了這回事，今天一起補上如何？”說完，他擰開瓶蓋，似乎打算一口氣將所有的藥片吃下去。

見狀，特瑞莎連忙抱住他的手臂，哭笑不得道：“哪有人這樣吃藥啊！不行不行，快點放下，你以後記得吃就好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紐蓋特豈會不知道是藥三分毒的道理，剛才那般行為只是為了讓特瑞莎從低落中解放罷了。將藥瓶放下，拿出瓶子外面的廣告上標註的兩片，他就著冷水將藥咽下去。回頭對冷汗淋漓的特瑞莎道：“好了。”

松了口氣，特瑞莎松開他的手臂，這才慢一拍的察覺到，這種常識紐蓋特豈會不知，他分明是故意的。佯怒的瞪了他一眼，特瑞莎重新坐回到凳子上，看到老頭子嘴角那明顯的笑意，就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。而有一句話，她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記掛在心裏，她一直想問，卻從來無法開口。而現在，她忽然又想問出來了。

兩只手不知覺的緊張握起，特瑞莎猶豫了幾分鐘，道：“紐蓋特，你……”

“老爹——！！我進來了哦！”

砰的一聲，臥室的大門被猛的推開，艾斯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，大聲道：“準備開宴會了，你們不餓嗎！”見屋裏面的氣氛有些微妙，艾斯慢一拍的抓了抓頭發，疑惑道：“啊？發生什麽事了，我打擾到你們了嗎？”

“……”特瑞莎將想問的話咽下去，搖搖頭道：“沒事…去吃東西吧。”

“特瑞莎？”特瑞莎不想再說，可紐蓋特心裏卻留了疑惑。

“真的沒事，改天再說好了。”其實被打斷的話，也沒什麽不好。

特瑞莎不說，紐蓋特也沒有繼續追問，只是他的心裏卻將今天的事情記了下來。直等到某天，讓她來解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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